炒饭：

  自称被炒的炒饭，落叶岛项目组组长，《高考恋爱一百天》主催，混迹于同人游戏和国漫圈，长期单身没有女朋友，于是立志做游戏报复社会，目前已经成功报复数次，新的报复正在展开。

CEXO：

  为了爱和梦想（发财）开始制作Galgame，从04年莫名其妙就做到了16年，然而并没有发财。目前除了作曲没有加点，其他各方面都点了技能点，基本上具备了即便就只有一个人，也能做Galgame的能力。换个容易理解的说法——这个号其实已经废了。目前虽然还在做GAL，但心里仍旧惦记着丈母娘家的皮草铺子，随时准备为了发财转行去卖皮草。厉害的方面——从业12年，依然是个粉丝刚刚破600的小透明——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感觉自己还是很了不起的。

Kya：

  江湖全名Kyatana，YAMAYURI代表，project lights中国事业部代表，八年前是抠脚大汉代表，最喜欢的属性一直是婊。游戏制作人，大型展会活动策划，也有在多个游戏担当监督、执行监督、演出的经验。比起创造世界，最近更热衷于探究如何塑造游戏在消费-游戏-讨论过程中的面貌和综合体验。——期待楼上楼下的所有制作者选择AVG游戏作为职业

对谈正文

古落：大家在做游戏的时候，对于自己而言有没有一个转机，改变了制作游戏的态度，或者说整个思考方式都不一样了？

炒饭：其实对我影响比较大的有这么几个事。第一是知道XO在卖游戏，“我去这玩意儿还能卖？”第二就是跑了一次漫展，发现“哎，真有人在做这玩意儿”。

古落：当时跑的是武汉的展？

炒饭：不是，北京的，就囧神【25】嘛。当时是2011年，在那儿见了冰璃【26】，见了《星月夜》【27】的老D【28】，还有《遗忘花园》【29】那个组，小仆好像也在。我就发现“哎这个东西真能卖哈”，所以我后来才开始卖。再后来一次就是知道XO开公司了，“这玩意儿竟然能开公司？，太吊了”（笑）。

CEXO：我开公司是因为小仆开了公司。

炒饭：反正是有人开公司了，我就觉得这个东西原来能算正道，所以我也决定开始弄。但正在我策划的时候，他们就纷纷死掉了（笑）。

CEXO：小仆那公司还在吧？

炒饭：可能没有实体了。

古落：就名义上还挂着，营业执照我还留在那个房间里面。

炒饭：就证儿还在（笑）。

CEXO：我公司那个证还在橱柜里放着的。

Kyatana：就你注销还得要核准，花很多钱。

CEXO：对对，还不如留着呢。

古落：留着还可以开发票（笑）。

炒饭：所以基本上就是来来回回这么几件事影响比较大。再往后其实你要说的话，那就是橙光。因为我是一路看着橙光起来的，虽然我也想黑它，但是黑不起来（笑）。首先人家做成了，你没法黑，你黑他就是酸。第二就是说它说不定里面有些可以给我们提示的。

古落：至少现在看来它进入了一个良性循环的模式，所以说必定也有可取之处。

炒饭：我觉得所有的问题，你做不起来就是你的问题。当然，你想不想做起来或者你喜不喜欢这种方式等等，那是另外一回事。但你做不起来就是你的问题。所以既然没有做起来，那你就想怎样才能做起来。可能做起来之后不是你想要的，那你就想怎样能做到“你又想要又能做起来”。可能没有他们那么大，但是有你自己的路——可以有这样的思考方式。所以橙光它给我是这个启示，我觉得很多事情都可以换个角度去想。一开始我也很不爽橙光，为什么呢？其实跟什么盗版素材一点关系也没有。第一是你不吊我，“我草你居然敢不吊我，妈个逼”，当时就有这种想法（笑）。第二就是眼红嘛，我觉得眼红就说出来，直面自己的黑暗，Dark Side（笑）。眼红就直说嘛，对吧。《赤印》我也很眼红啊（笑）。

CEXO：那《高考恋爱一百天》【30】我还眼红呢。

炒饭：好吧好吧（笑）。

Kyatana：炒饭对橙光的眼红可能不是因为游戏，因为它也是做一个平台。

炒饭：其实我做游戏核心的爽点在哪儿，第一可能是讲故事，第二就是说做一个哲学家（研究过但现在放弃了）。就总有一种把握内在规律的快感。

CEXO：不要放弃啊，哲学多有意思。你看我花了这么长时间看《形而上学》【31】，终于看明白了，这本书的主要内容是婊柏拉图【32】。

炒饭：对我来讲人类的优越感在哪儿，就是当你做了件事情别人认同，你就觉得自己好像把握到了某种世界上存在的规律。橙光我很羡慕的地方就在于它可能把握到了它的规律，它找到了自己的市场，这就是很牛逼的一件事情，对吧。你不管这个东西它用什么手段——当然手段可以婊——但它搭建起来的这个平台，它能挖掘出一群“虽然我们看不上他们但是他们也看不上我们”的这么一群人，那也是一种很不错的办法，对吧。这给我们的都是启示。——所以我觉得这些东西都算是对我比较大的影响。

古落：那XO这边呢？

CEXO：我这边的话Kya功不可没，直接改变了我的三观。

Kyatana：我想听听怎么就改变了你的三观（笑）。

CEXO：不就《赤印》那个事么【33】……反正就那样了，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，就不想再说了。

Kyatana：你再说一下嘛。

炒饭：就背锅嘛（笑）。

CEXO：我就是那背锅侠（笑），对吧。就12岁被单独列一段出来做，这不就是Kya必须要的吗。

Kyatana：但是玩得最嗨的是Niu【34】吧。

CEXO：玩得最嗨的是他，但是是你必须要的。

炒饭：其实这件事情当时网上讨论得比较嗨。

CEXO：“必须要”，然后就是我背锅嘛。

Kyatana：你背了什么锅啊？

CEXO：挨骂的主要是我啊。

Kyatana：但是我觉得这事挺容易理解的。

CEXO：你理解了，我没理解啊。这就是我们当时三观不同的地方。不过我现在的三观就因此而发生了变化了嘛。

Kyatana：怎么变化的啊（笑）？

CEXO：因为觉得这个跟我价值观不符，我当时是强烈反对的，然后Kya一定要加，负责美术的Niu也一定要加，在他们两个的……

古落：淫威之下（笑）。

CEXO：他们必须加，不加不行。首先我感觉到的就是自己作为一个监督的话语权被剥夺了。就等于是我没有决定权了，这个不在我手上。第二点的话就是自己认为这个很影响作品本身的质量。但是他们一定要，最后是我妥协了。——而且我当时就知道，这个东西出来之后就一定会挨骂，被骂的人一定是我。

炒饭：但是现在就想通了。

CEXO：在我跟Kya分家半年【35】之后，我差不多就想明白这个事了。

古落：因为那会儿没钱了是么（笑）。

CEXO：不是钱的问题……在那之后半年，我察觉到了一个事实，就是《赤印》是以Hollowings制作组团队为核心出的作品里卖得最好的。然后我就开始反思，如果不那么做，销量又会是一番怎样的景象。

Kyatana：你应该察觉的东西就只有一点：只有我对你是真爱。

全场：（爆笑）

Kyatana：嗯，真爱。

CEXO：（笑）在这样一个过程中，我的观念就发生了变化。对于Galgame这个东西，我发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：我想做的东西或许不是Galgame主体受众人群想要的。另外，我还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一点——想做的事情和该做的事情是有区别的。在那之后，我的制作观念就变了，至少在现阶段来说，我认为应该做该做的事。

古落：那Kya呢。

Kyatana：通过和别人合作，我也什么都做过。当时有很基础的工作，我做过平面设计，做过运营，也做过游戏演出，甚至是游戏监督，然后还当过制作人。在这个过程中大概也找到了自己的强项所在，每个人在自己的位置发挥自身的优势吧。或者你可以就把我当作是一个卖游戏的，这个的话可能贡献还更大一点。——这可能是通过这么几个游戏才发生的转变。自己的能力有限，硬撑着上那就是烧自己。不仅是像XO，还有很多人才能做游戏，那这方面看要怎么做才能尽自己最大的力吧。我认为创作是一件很高尚的事，是一种很珍贵的能力，所以既然自己没有那么强的才华，那我究竟厉害在哪儿呢？回头想了想，稍微有一点钱，对不对（笑）。然后人品比XO好一点……

CEXO：我人品有那么差吗（笑）。

Kyatana：这样的话我就大概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，于是就专心于现在的职务工作。从去年《末日素描。》【36】开始做的时候，因为公司人也多了，所以就得负责更多统筹管理性质的事务。

古落：我问一个比较直面内心的情感问题，当时XO背叛你走了之后自己是什么心情？

Kyatana：你为什么要用“背叛”这个词呢（笑）。

CEXO：你为什么下意识地就说我背叛了他（笑）。

Kyatana：我说一个事实啊。合作有很多种方式，公司只是一种主体。像是XO在做《紫罗兰rE》【37】的时候我投了他钱，然后呢？——这就是我的想法。

CEXO：合作其实还在，只不过不是以之前那种方式。

Kyatana：真的就是这样，会有很多种形式。你非得做个公司整天看着他、框住他也不一定。

炒饭：其实这个问题有个特别好玩的事情。像Kya、XO还有小仆这样，老一代制作人有个比较好的品质，就是在他们眼里没有“背叛”这个词。合作就合作，你忙别的就忙别的去，有机会再来一起做。年轻人会有一种想法，“你是我组的人，你去那儿干什么东西就是背叛了我”，或者说“你是我的XXX，你怎么就加入了XXX”——就这个其实是一种很幼稚的想法。它出现在农耕时代，不是商品社会应该有的一种思路。就现在，可能我认识的年轻的组这个现象比较严重。

Kyatana：讲真的，如果我们不见面半年，互相自己干自己的事，就忘了。

CEXO：我年轻的时候也有过类似的想法。我倒挺能理解这种想法的，因为那个时候二。中二期的孩子有一个最共通的想法就是“这个世界应该围着我转”，有了这个之后，后面的一系列行为都可以理解。

Kyatana：像《赤印》这个游戏最后数据来看还比较成功，也没亏着钱，然后大家分分拍拍你做你的我做我的不就完了嘛，在这点上我没什么特别固执的地方。而实际上它也给我带来了很多资源，就包括游戏制作上面的一些启蒙。我从一个完全不会做游戏的人到现在能坑游戏，那说明可以，至少这坑能挖起来，对吧。你走就走吧，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东西。

炒饭：像是葛优（笑）【38】说过的“散买卖不散交情”，其实是事情经历多了的一种境界。你就不care一些个人上的得失或者短期内“你去干别的就是打了我的脸”这种想法，慢慢地就没有了。因为长期看来打你脸的人多了去了（笑），而且打得重的人太多了，相比之下这根本不是事。

Kyatana：对啊，就哪天炒饭做一个东西又把我黑出天际，我也可以“新作啊，给你几万块钱一起做吧”，就完了嘛。

炒饭：当然也可以理解。我高中的时候也比较容易吃这个醋，不是妹子的醋（笑）。就是“哎，你不是帮我XXX，怎么又帮那个”……

古落：就是说如果是和自己合作久了，就自然而然在内心中会有一种情感，“你应该是属于我的”。

CEXO：意识到这一点，我最开始被打醒的时候就是《Other Side》完成后。我那哥们儿——现在帮我写歌词——救世猪【39】，我当时还想和他一起继续做。我说《Other Side》第一部虽然不是很成功，但后面应该可以越做越吊。他当时负责写一部分剧本，写得还不错，然而却对我说了一句很直白的话，就成为了我理解这个世界的一个很重要的境界——“你的梦想只属于你，不要把它强加在我的身上。你有梦想是好事，但把它强加在我身上就不对了。”——我一开始就认为这是一种背叛，导致了我半年没有跟他说过话。但后来自己想明白了，他说的话非常正确。

古落：我发现XO想明白一件事总是需要半年时间（笑）。说到开坑到完坑再到继续开坑，这个过程中总是会刷掉不少人。在座的各位都是经历过好几个作品的人了，在这方面是如何保持一种持之以恒的心态的？

CEXO：我的想法很简单。从做《Other Side》开始就养成了一个比较好的习惯：这个坑一定要能填完我才开始做，否则绝对不做。

炒饭：66RPG时代有一首比较好的打油诗——不是我写的，是一个坑神写的——“为什么要挖坑，因为爽；为什么不填，因为懒；为什么最后还是要做，因为罪恶感。”（笑）最后能不能填，就看你的罪恶感有多深，就看你有多懒，就看你挖的时候有多爽，是不是能达到一个平衡点，可以把作品坑完。

古落：对炒饭来说第一个大坑就是《丑小鸭的天鹅湖》【40】，真的做完这部作品，感觉还是跟以前很不一样吧？

炒饭：其实还好，除了被坑了一套房子之外（笑）。当时可能是北京物价比较高，第二我认识的人都太不靠谱了。你想，你在电视台那个圈子认识的都是什么价格的人【41】。你不说级别好，但价格高。这帮人大钱赚习惯了，一开价就能把人吓到，而且也不太负责任。因为电视台那一套本来就不是一个“责任系统”，它是一个“对付系统”。它要保证的是这个东西不天窗，而不是把东西做得有多好。所以你跟它提要求其实是不对的，当时坑了很多钱都在这儿。——圈子不对。

Kyatana：一个游戏、一个商业作品很难在半年之内做完，开发周期8个月到18个月很正常。包括从策划开始，它需要一个预备期，整个过程都很长。这样的话，作为投资人来说，如果想要持续着做下去，或许更偏向一些“时运”吧。你需要一个项目了，那手上有没有很适合的。像比如XO有想法他会主动找到我，这就是我说的“时运”的问题。接下来才考虑大家怎么来做这个事情。

未完待续

注释：

【25】全称“囧囧有神同人展”（现改名囧囧有神动漫盛典），是北京本地起源较早的同人展会（即売会）之一。

【26】全名“水雨月冰璃”，中国AVG品牌“蓝天使制作组（Angels Blue）”代表，游戏制作人、剧作家、写手，旗下代表作有《刻痕》系列（Notch/Incision Series）、《铳翼》（Gun Wings）、《彼岸花葬》（The Memories of Spiral Riverside）等。

【27】由游戏品牌“星月夜鸣”于2007年～2011年期间陆续发布的一款系列AVG作品。以结合中国传统道家思想的独特设定所成的宏大世界观、以及庞大的故事脉络而为人津津乐道。

【28】“星月夜鸣”代表，曾用名“河蟹D”，现用名“天行D”。

【29】由AVG品牌“Coryphee”所开发制作的一款中世纪宫廷浪漫幻想题材作品，于2011年8月正式发售。

【30】由“落叶岛项目组”开发制作，以中国特色考试体制“高考”为切入点，展现主人公高考前一百天的高三生活。以颇具本土亲切感的剧情设定与丰富的游戏玩法、多样化的角色塑造以及深刻的剧情刻画而广为人知。可说是中国目前最为知名的AVG作品。

【31】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的哲学著作。本书最终考察了人类知识的形成，进而提出关于普遍知识的理论，从根本上奠定了西方哲学思想的基本概念和问题。

【32】古希腊最为伟大的哲学家之一，和老师苏格拉底、学生亚里士多德并称为“希腊三贤”。

【33】在《赤印》本篇内容里，因涉及“艾滋病传播”、“女童强暴”等极具争议性的剧情设定描写，而在中国国内爱好者群体内以及社交网络上引起过广泛热议。

【34】《赤印》主要原画担当。

【35】因《赤印》制作期间及发售后所累积的诸多矛盾，导致CEXO曾单方面宣布与YAMAYURI中止合作，此后也有以“空羽”名义自行设立公司。

【36】Hollowings与YAMAYURI联合制作的最新作品，于2016年7月发布。曾与日本老牌AVG品牌“Cotton Soft”达成跨国合作，而知名剧作家海富一也亲自执笔了本作联动特典番外小说。

【37】Hollowings与YAMAYURI联合制作并于2013年1月发布的一款AVG游戏，是《紫罗兰》的重制版。

【38】中国内地知名男演员，国家一级演员。曾以电视剧《编辑部的故事》里饰演“李冬宝”一角的剧中“葛优躺”姿势，而在社交网络上形成一阵极为强大的玩梗（ネタ）风潮。

【39】知名作词人，几乎负责了Hollowings品牌旗下所有作品的主题歌作词工作。

【40】落叶岛项目组于2012年12月推出的一款中长篇校园恋爱AVG作品。是截止目前为止、将炒饭笔下“落叶岛世界观”的全景魅力展现得最为淋漓尽致的一作。

【41】炒饭本人曾于中国国家电视台（CCTV）任职。